2013年10月22日 星期二

影印機

那晏晏笑著煮茗的不正是議員夫人嗎?她頭頂有座懸吊半空的迷你神壇,神明的小坪數,檀香不斷,最後方是議員辦公室,尤其吸引我的是一台影印機,影印機在SEVEN尚未進駐鄉間前,可說是罕見機器。午後兩點,日照燙頭,有一台宣傳慢車駛在村路上。我騎著越野腳踏車立刻跟上去,那宣傳喇叭聲極大,競選歌、口號政見流竄鄰里巷仔,移動的謊言與真理。宣傳車是農用發財車拼裝的,車旁候選人大圖顯示以少髮、黑膚、似笑非笑地臉,文字解釋以誠懇、熱心、聲稱在地人所以我
認識他。宣傳車繞著鄉鎮一日打轉四五圈,最後緩緩駛回臨時車庫,這裡是縣議員服務處,我事務機 看見司機下車概是去領一日工資,我則追想這是第幾次拚連任了呢?也是老議員了──為什麼執意跟車?我不明白,我像在幫老議員輔選,我是老議員車隊的一部分,頂四十度高溫。長成於選舉綜藝化的解嚴後時代,可以說我是在無數選戰中長大的小孩,童年視線所及之處皆插滿選舉旗幟,市街如一間色彩學教室;鷹架林立,鷹架上巨幅候選人臉書急著證明他是「大人物」,布條、壓克力看板或披或掛電線桿、騎樓廊柱像忙著找靠山,噴漆登記號碼一二三──從省長縣長到鄉長村長;從立員、議員、鄉代到民選總統……我想起國小也選過自治小縣長,四處拜票,四處貼傳單,將自己短短經歷,吹氣球般無限膨脹。外頭我打量縣議員服務處,我不進去了。服務處的誕生提供鄉民農暇新興場所,本只是諮詢求助、有事才去的政治空間,現成了沒事聚眾的休閒小地方,它讓我想起以前的樹王公下、廟邊招待室、更早的平埔族公廨,公共空間與權力據點之演化小史。為什麼會到縣議員服務處?我也不明白。那是縣議員選舉還分選區,我的故鄉隸屬大內、新化和山上,曾文溪中游地段,日日我都隨父親來服務處,一坐就是一下午,我愛懶懶蛇,基本上服務處空間設計都相像,門口許多假死的萬年盆景、百年小松,保存著上屆、上上屆的當選誌喜,其中兩粒褪色彩球像姑丈送的;牆上大小牌匾:造福鄉梓、為民喉舌,弄得像民藝展示館,很醜的鐵桌椅或堆疊,或攤開給人坐著看《民眾日報》;其中一面牆上的白板行事曆密密麻麻,是縣議員向選民赤裸呈現之公開活動──隱喻我很忙。一定有張根雕大茶几,黑眼圈瓜子與當季水果切盤,那晏晏笑著煮茗的不正是議員夫人嗎?她頭頂有座懸吊半空的迷你canon影印機 神壇,神明的小坪數,檀香不斷,最後方是議員辦公室,尤其吸引我的是一台影印機,影印機在SEVEN尚未進駐鄉間前,可說是罕見機器,我小學在那複印過全優的成績單,要送去申請獎學金。遂想起那年選前的掃街,父親開著他的豐田,我坐在副駕駛座,後頭坐了兩個老伙仔,一個現在還活著有點呆,一個已經死了,那車隊至少蔓延一公里長啊,車速很慢,我們繞過新化鎮、山上鄉主要幹道,鑼鼓鞭炮聲咚洞嗆凍搶鏘東牆──很像廟會繞境很像有人開槍。我們的車子恰好跟在老議員站的黑色吉普車後方,我們紛紛搖下車窗,對路邊群眾癡傻揮舞手上小旗。服務處坐落馬路旁、兩邊是文旦園。文旦園內有座鴿籠突地而築,赤膊男人在揮旗語──文旦園過了就是曾文溪,我腳踏車往曾文溪堤岸奔去。溪岸襯底以臺南丘陵惡地形,嶺脊險險──溪岸西瓜、小黃瓜、哈密瓜、蜜世界瓜田、麻雀聒聒旗林之間──那些當選、或不當選的候選人,日後都成了曾文溪邊瓜田新風景──他們是四十度高溫下的稻草人。他們在罰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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